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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政治经济学40人论坛·2018演讲|冯金华:在发展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

冯金华 CPEER 2024-01-13

在2018年12月29日于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召开的“中国政治经济学40人论坛·2018”上,上海财经大学冯金华教授,发表了题为《在发展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的演讲,以下为速记稿整理的演讲内容,小标题系CPEER编辑部添加。

中国政治经济学40人论坛·2018演讲



谢谢大家!也谢谢会议的组织者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来发言。我发言的题目是,“在发展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


一、如何对待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


如何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应该说大家都很清楚,就是要做到两点,即一要坚持,二要发展。合起来就是要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   

但是,如何坚持?如何发展?这些问题具体讨论起来还是比较复杂的。无论是坚持还是发展,联系到具体的问题来看,都有很多的方面值得很好的考虑。

我个人认为,在如何坚持、如何发展方面,有两句话说得很好。这两句话不是我发明的,是别人讲出来的,我这里要引用一下,因为我觉得讲得比较好。那就是“在坚持中发展”和“在发展中坚持”。我觉得,这两句话把坚持和发展的关系讲得比较清楚。

首先是“在坚持中发展”。我们知道,没有坚持的“发展”,其实不是真正的发展。所以,我把没有坚持的“发展”中的“发展”打了引号,因为它不是真正的发展。没有坚持的“发展”,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呢?一句话,它容易导致走上歪路。在这个方面我们有很多的教训。我们知道,有很多理论上和实践上的新问题。对这些新问题,用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解释起来可能有一定的难度。于是,有些人就干脆放弃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比如,他们觉得用劳动价值论不好解释现实经济中价格的变动情况,于是就放弃了劳动价值论,而提出所谓的效用价值论、要素价值论、供求价值论,等等。这实际上就是脱离甚至背离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基本原理,等于是另起炉灶。这种搞法我觉得最终一定是走向歪路。这个方面的教训有很多,我们要吸取。这是第一句话,即“在坚持中发展”。    

其次是“在发展中坚持”。怎么样才能做到真正的坚持?一定是在发展中才能真正做到坚持。所以我的观点是:没有发展的“坚持”,也不是真正的坚持,没有发展的“坚持”,实际上根本就不叫坚持。所以我在没有发展的“坚持”这里,也给所谓的“坚持”打了一个引号,说明不是真正的坚持。没有发展的坚持最后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呢?容易看到,它最后容易导致走进死路,这个方面我们也有很多的教训。我们过去一些人教条式地对待马克思主义,也搞“两个凡是”:凡是马克思讲过的我们都要坚持,凡是马克思没有讲过的我们都不能讲。总之,不能越雷池一步。这就走进了死胡同。

应当承认,现在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遇到了很多新的问题。毕竟马克思《资本论》出版一百多年了。理论在发展、现实在发展,出现新的问题也不足为奇。比如价值向生产价格转化的问题,或通常所说的价值转形问题。我们可以研究一下,究竟能不能在商品按价值出售的条件下说明等量资本可以获得等量利润?又比如联合生产的问题。联合生产讲的是同一个生产过程同时生产好几种产品。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主要讨论的是单一生产,即一个生产过程只生产一种产品。西方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劳动价值论最多只能说明单一生产而不能说明联合生产。那么,我们就需要回答,劳动价值论究竟能不能很好地解释联合生产的问题?再比如经济效率的问题。传统的政治经济学主要讨论的是收入分配的问题,对经济效率方面的讨论较少。那么,劳动价值论能不能用来比较不同行业之间的效率高低?还有如资源配置等问题。我们现在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一个长处是在满足一定的条件下有较高的效率。劳动价值论能否对此也有很好的解释?    

所有这些问题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或者说,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这些问题需不需要讨论?需不需要解决?当然需要讨论,需要解决。那么,如何讨论如何解决呢?那就是要用发展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来解决,要在这个基础上去解决这些问题。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你想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也坚持不了。所以这个方面我们也有很多的经验和教训。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两个部分及其关系

我再讲一个具体问题来说明坚持与发展的重要性。我们今天的会议叫做中国政治经济学四十人论坛。那我们就来谈一谈什么是中国的政治经济学。大家现在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到,中国的政治经济学现在有两个主要的组成部分:一个就是经典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什么叫做经典的?就是以马克思《资本论》为基础的政治经济学。我们现在有许多人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这是中国政治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另外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们现在很多人都在搞的,叫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

如果我们仔细想一想的话,现在的中国政治经济学,是不是可以大体上概括为这两个组成部分?如果可以概括为这两个组成部分,那我们来看一看这两个组成部分现在给我们的是什么样的印象?    

首先来看经典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这个我们过去都学过,都很清楚。它有一些什么重要的理论呢?那就是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论、资本积累理论、再生产理论、利率和地租理论等等。这些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东西,学过《资本论》和政治经济学的都知道。    

再来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它包括一些什么样的内容呢?我们可以举几个主要的方面。一个是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我们叫“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这是其中的一个。另外一个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收入分配制度。我们叫“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效率和公平相结合”。还有一个是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什么关系?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明确指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这些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内容。    

讲到这里,大家可以比较一下我刚才所说的经典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比较一下,你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呢?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这两个方面的理论之间好像没有太大的联系。当然,我们知道一定是有联系的。但是,可能是由于我们研究得不够,我们还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它们之间的联系。比如,经典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劳动价值论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什么关系?对这个问题我们现在研究的是不够的。尽管我们也知道,后者要以前者为理论基础。

上面是从总体上来看中国政治经济学的两个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总体上看,就是我刚刚所说的,对这两个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的研究还远远不够。不是说完全没有研究。有研究,但研究得还不够。

我们还可以具体地讨论一下这两个组成部分中每一个部分目前存在的问题。把这两个组成部分分开来看则它们各有各的问题。在近年来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人在进行这方面研究的时候,对现实问题,对政策问题,关注不够。很多研究往往是从概念到概念。至于如何解释现实,如何提出政策,就不管它了。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

在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中也存在一些问题。什么问题?一个主要问题就是缺乏牢固的理论基础。理论基础在哪里呢?理论基础要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去找。从目前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许多讨论和相关文献中,我们容易得出这样的印象,就是理论基础方面的研究还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呢?怎样才能搞好中国的政治经济学?在我看来,解决问题的思路应当是很清楚的,就是这样三句话,叫做“以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为基础和出发点,根据中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实际特点,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就是要以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如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论等等,为基础和出发点,根据中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实际特点和实际情况,来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概括起来讲就是这么三句话。当然,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还是非常困难的。



三、如何根据经典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来研究中国特色主义政治经济学:一个例证

怎么做到呢?这里我也给大家举一个例子,讲一讲怎么根据经典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来说明如何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一些问题。

这几年我做的一项工作与两大部类的积累和增长有关。这在《资本论》中是第二卷的一个主要内容,大家都很熟悉。我的问题是:从这个《资本论》第二卷中的内容能不能引出一些能用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东西?   

我的回答是,可以。具体来说就是,根据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两大部类的扩大再生产理论,我们可以很好地说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十八届三中全会不是说要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同时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吗?这个观点我们可以从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中找到根据。

我们知道,马克思在讨论两大部类的扩大再生产时,有三个主要的假定;第一,两大部类的资本有机构成不变;第二,第一部类率先积累,且保持积累率不变;第三,第二部类跟随调整以维持两大部类之间的供求平衡。这是马克思的三个基本假定。

根据马克思的这三个假定,我们怎么做呢?我们再增加一个假定,就是利润平均化且平均利润率保持不变。我们知道,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是在第二卷中讲两大部类的再生产,而到了第三卷再讲利润的平均化。本来,在讲完利润平均化之后,应当再回过头来把利润的平均化引入两大部类的再生产,使得这两个部分的理论有机地结合起来。但是,“天妒英才”,马克思过早的去世了,没有来得及做这项工作。马克思没有来得及完成的工作我们应当来完成。现在要问,如果把利润平均化这一条加到马克思的两大部类的再生产理论中去,会得到一个什么的结果呢?

结果非常有趣,那就是从第2“年”开始(当然,这个“年”不是指自然年,而是指一个再生产周期,可以叫做第2“期”,就是从第2年或第2期开始),不仅两大部类的增长率会趋同,而且它们的积累率也将趋同。这是一个重要的结果。正是这个结果,可以为我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奠定一个很好的理论基础。    

我刚才说过了,按照马克思的假定,在两大部类的积累和增长中,是第一部类率先积累,且保持积累率不变,第二部类则跟随调整,以保证两大部类之间的供求平衡。按照这两个假定,我们可以让政府来调控第一部类,即政府规定第一部类的积累率,并保持不变,而让市场来调节第二部类的积累率,就是说,政府不要管第二部类,第二部类完全由市场自由调节,以维持两大部类之间的供求平衡。这样做就可以保证从第2年开始,实现两大部类之间的积累率和增长率都趋同。

以上结论有很好的应用。我们举一个例子。比如,我们来讨论如何实现既定的某个计划增长率。当然,我这里不是为计划经济张目,而只是讨论某种计划的可能性。假定我们现在有一个计划的增长率,我们怎么去实现它呢?根据整个经济的计划增长率,我们首先可以计算出一个最优的积累率,因为增长率要靠积累率来保证,然后进行政府调控,政府只要让第一部类的积累率等于最优积累率就可以了。第二部类则不要去管它。第二部类完全自由调整,维持供求平衡。我们的结果是:从第2年开始两个部类的积累率和增长率都趋同。这意味着,我们的计划增长率目标就可以实现了。

比如说,设整个经济的计划增长率为8%,平均利润率可以根据实际经济运行情况进行测算,比如测算出来为20%,那我们就可以算出为实现8%的计划增长率所需要的最优积累率,那就是用8%的计划增长率除以20%的平均利润率,得到40%,即相应的最优积累率为40%。

现在,政府只要把第一部类的积累率规定为40%就可以了。根据前面所说,从第2年开始,两大部类的积累率将会趋同,即都是40%,从而,整个经济的积累率恰好等于最优积累率40%,而整个经济的最优积累率40%,正好可以保证整个经济的增长率为8%。于是,我们就实现了整个经济的计划增长率。这个就是政府调控和市场机制相结合。

另外一个例子是所谓的优先发展问题。比如,我们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是优先发展重工业。如果我们把重工业看成第一部类,把轻工业和农业看成第二部类,那么,按刚才讲的政府调控重工业的积累率,而让市场调节农业和轻工业的积累率,结果可能会在第1年中暂时牺牲农业和轻工业,但是,从第2年开始,农业和轻工业就会与重工业同步增长。当然,有人会问,我们以前优先发展重工业为什么会很多问题呢?那是因为,我们过去不但规定重工业的积累率,而且同时也规定农业和轻工业的积累率。这样当然就出了问题。

剩下来的一个问题是:前面讲的两大部类在现实中并不存在,现实中存在的不是两大部类,而是各个具体的部门,如纺织部门、钢铁部门等等。那么上面关于两大部类的积累和增长的结论是否也适用于更加现实也更加具体一些的多部门经济呢?幸运的是,答案也是肯定的。总的来说就是:在多部门情况中,我们可以把整个国民经济分成若干个部分,其中,每个部分由一个“主导部门”和若干个“非主导部门”组成。这里,主导部门起着类似于第一部类的作用,非主导部门起着类似于第二部类的作用。现在,为了实现整个经济的计划增长率,政府在根据现实中的平均利润率计算出相应的最优积累率之后,只需要让所有主导部门的积累率等于最优积累率即可,至于非主导部门的积累率则完全交由市场调节,以保证所有部门之间的供求平衡。这样做就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

总之,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础上,结合中国经济发展的实际,应当也确实能够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这也是我所说的“在发展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

我就讲这一点。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


(责任编辑:秦蒙     审校:龚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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